□葛云彩
小时候,家里订了许多报纸杂志,比如《十月》《春风》,比如《故事会》《连环画报》《大众电影》,比如《人民日报》《参考消息》《文汇报》等等。放学回家,扔下书包,家长允许看的出版物,无外乎就是《连环画报》《故事会》。
有一天,家里来了许多邻近宿舍的叔叔阿姨,他们将一张报纸交还给我父亲,然后和我父母窃窃私语。几位上海和天津的叔叔、阿姨还抹着眼泪诉说着报纸上的故事,好像在倾诉着他们自己的身世。带着好奇心,等人们散去,乘着父母送客的间隙,瞄视了那张报纸,折起的那一页是篇长文章,非常揪心的题目《伤痕》。对于一个花季少女,好想知道这是什么伤痕,为何让大人们如此震撼。于是,等父母不注意时,悄悄将报纸拿进房间,躲入被窝,打起电筒,读起来。当读到主人公王小华文革后回老家见母亲,母亲却躺在医院永远闭上了双眼的时候,我的泪水扑簌簌地浸湿了枕巾。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让我泪流满面的文字。蓦然觉得读小说比看画报、看故事更有意思。
那年我刚步入少女时期。不知道该作者是我的如皋老乡;不知道1978年8月11日《文汇报》上的这篇小说诞生了中国的“伤痕文学”;不知道由此形成了新时期第一个文学思潮。从那时起,只要家里小说杂志一到,就盼着父亲快点读完,等他放进五斗橱,我就可以偷来阅读。
从叶辛的《蹉跎岁月》到梁晓声的《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》;从史铁生的《我的遥远的清平湾》到王安忆的《本次列车终点》;从周克芹的《许茂和他的女儿们》到冯骥才的《铺花的歧路》,无不感受文字的力量。从一道道伤痕里我读到了人性,听到了人性的呐喊。
后来已不满足家里订的报刊杂志,经常走进当时所在的新疆阿勒泰的一个山沟里,在仅有的一家不足一百平方米的图书馆,从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》到《悲惨世界》,从《茶花女》到《呼啸山庄》等等,文学的爱好在我内心一点一点渗透,人性的灯盏在我心中一闪一闪炫亮。
如今,《伤痕》似乎已淡出人们的视线,但却成为历史的印记深深烙在了中国现代文学史册上。当我再读《伤痕》,让我触及更深的已不再是主人公王小华的泪水,而是对人性的思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