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蒋遂
任先生除了《礼记目录后案》《汉语语音史概要》,还有大量文章存世,如何把这些文章发表出来,也是父亲不忘的事。1995年,父亲躺在浙医二院病榻之上临终前几日,任平去看他,他“索纸命笔,写了一封给校长的短信,希望学校支持该文集(《无受室文存》)的出版。”(任平《纪念云从世伯》)。经历了漫长的10年岁月,《无受室文存》终于出版,足可以告慰父亲在天之灵了。
杭州大学古籍研究所硕士生林怡在《雨润香薰忆旧恩——忆蒋礼鸿、盛静霞先生》说:“任先生在惊惧中一病不起,临终托孤给挚友蒋先生和盛先生。从此先生和师母对任先生的幼子倾注了无限的关爱,在他们的倾心教养下,任先生的公子、教我们书法的任平师也学有所成,如今已是某高校教授。”托孤之事我不清楚,但是“死生可托”我是相信的。因为“畏友”之后是“密友”,密友者“缓急可共,死生可托”。
任先生育有一双子女,温州吴鹭山先生说任先生极其疼爱这姐弟俩,“一曰珠,一曰宝”。珠为千金任珠,宝为公子任平,任平的小名叫“小宝”。2016年我姐姐盛逊回杭州,我们请珠、宝二位小聚。席间任珠姐姐说:“蒋伯伯、盛阿姨对我比盛逊还要好。”任珠姐姐于2018年7月7日因为心脏手术逝世,我很遗憾当时没有多问一句父母亲如何对珠珠姐好。有些事情是不能等的,该做的事情一定要立马去做。
任平1978年考上杭州大学中文系,继而就读杭州大学古籍研究所的硕士生,再入国学大师姜亮夫先生门下攻读博士生。姜先生因为眼疾,任平的博士论文请父亲代为指导。
说到博士论文,当时我完成后几乎是口述给姜先生听的。因为他的身体状况不佳,更不要说眼睛近乎失明,于是他特地委托蒋礼鸿先生再度审阅。蒋先生在看所有的博士论文中,可能对我这篇是看得最仔细的。不说每页批注吧,也是朱墨灿烂。最后还写了全文的评阅意见。这些姜先生都了解得很仔细。所以蒋先生也是我的博士论文指导先生。
蒋先生病重住进了浙江医院,我去看过几回。他每次见到我去都非常高兴,有一次还让我扶他在灵隐路上“走走”。此时正是夕阳西下,天边的云彩里透出几缕金光。这异美的景色也让蒋先生有些兴奋,他说,你不是在教学生读杜甫的诗吗,“峥嵘赤云西,日脚下平地”,喏,这云中投下的光柱 ,就是“日脚”啊。
——任平《杭大新村的往事烟云》
任平喜得贵子任天,父母亲兴冲冲提着一小篮子鸡蛋前去探视。看着可爱的小宝贝,父母亲欣慰地说:“任先生有后了!”他们并非有传宗接代的思想,纯粹是为任先生血脉延续感到由衷的欣慰。
“一生一世总关情。”父亲是语言文字研究者,但是他骨子里流淌着诗人的特质。夏先生曾言他:“考据词章不妨兼治,锲而不舍,可到陈兰甫,凌氏《梅边吹笛谱》不足拟也。”问世间情为何物?直教人生死相许!